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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中州作家】张天敏:满场剧透的《满江红》
发布时间:2023-02-17 16:05:01    来源:南阳看点

满场剧透的《满江红》

河南邓州 张天敏

看了春节档电影《满江红》,我认为是个大片,构思独特,视觉冲击,震撼度强。但这都是从票房角度,以表面好看说的话。我还有不少逆转的看法,迟迟没有说出的原因,是张艺谋导演的名气太过雷人,实力扛鼎,领跑东方电影,影评也吵得火爆,无法插嘴。


(相关资料图)

但我最后还要把话说出来的原因,是张导这部电影浓重的商业气息,多处涉嫌对文学的不敬畏,对历史脉络与家国情怀不严肃,且对宋朝丰厚的诗词文化语境有忽视。

平时爱看电影的我,对于商业气重的作品,早成了打酱油的过客,只是抬头看看强悍的大海报,走过路过也就错过了,一点不想花时间去看一个名家大腕儿,为讨好闹市作出的炫酷杂耍。今年春节后,我去影院找电影看时,先看到《满江红》海报,黑底红字,对比艳烈恶俗,且有狰狞感,第一目测就被我淘汰了。

于是,我选择了梁朝伟和周迅主演的《无名》,莫名其妙地看了半晌。出来影厅,又站那细看满江红三个字的书法体,写得真叫个龙凤乱舞,舞得没有章法韵律,也看不到一丁点儿书法的艺术底蕴,连基本的毛笔功夫都没有,还把红字下边的横杠拉出老长,落下一道可笑的甩白。全程的行笔运化都是在炫酷,搞怪,在急功近利地吸睛。我就想,这么大体量的贺岁作品,怎么会找个外行,连书法爱好者都不是的人来写,说明张导从艺术家的高度,滑坡底谷的状态,已到了什么地步。

往下看《满江红》的海报简介,我最初认为是写尽忠报国却含冤而死的岳飞,与秦桧的对抗戏应该是一部厚重的正剧,民族英雄与官渣败类,正反两角的激烈冲突,故事核够硬,谓宏大叙述,这些猛料会调起多少观众的口味。可没想到《满》剧讲的是岳飞死后数载,一群小人物,甚至街头混混儿与妓女,组团担起了为寻找英雄豪杰遗世的一封密件,引发的离奇事件。又一个异样感觉,张导新一轮玩的是异军突起,换道抄车,出奇制胜。这玩法够酷,也够拧巴,就是不够庄重。

说也奇怪,因张导对《满》的标新立异,与我的念想大幅错车,反而激起另一兴趣,倒想去看看他铺排剧本的线路,是怎么把《满》的风骨气节表达出来的。为此我在家庭影院,忍着屏幕上密挤的刀光剑影,暴戾惨烈,甚至狗血连连的撕裂与折磨,看完了此剧。

首先,影片扫掉了张艺谋过往的电影风格,本来他是个爱讲传奇故事,以文艺片为代表的高手,早期导演的小说改编《红高梁》,与《菊豆》,里边对人性深层,细微精准的拿捏把握,叙事行踪的严肃紧密,剧情涨落的荡气回肠,创作态度的厚道真诚,都叫人看到他生命里饱满的文化气场,诗意能量的盎然活力。这组动作在文学圈一片哗然,都说此人打出国门,进入好莱乌的脚步走得好沉稳,好踏实,这才是真正的水到渠成,实至名归的巨星。可是,没几年时光,他就从电影《英雄》开始,走上了商业片的花花洋场。

那么著名的影坛大腕儿,是挺不住经济大潮的冲,还是对文学意识的薄,为追求票房,在《满》剧里耍尽花招,兼用杂糅了喜剧、悬疑、武侠,谍战片的血腥惨杀,宫斗剧里的女人心计,直把悲剧的底色切得碎碎的。一部片子就是个万花筒,硬是在厚重的悲情大戏里,掺乎悬疑和笑料。而我仍停留在他文艺片的早期,曾经那诗和远方的唯美向往。

本来《满》的历史故事原型里,秦桧陷害岳飞的版本就够好看,并会得到观众的巨大震撼,且为民族英雄的忠烈精神,强烈的家国情怀产生共情同理。但张导在铺设这条线路时,心理程序杂念丛生,对票房量下功夫太多,竟然忘了观众对文化况味的神往。好像一个烹调师,对一锅汤味缺少把握,只得添加多味调料,烹出重口味食物,把吃过了甜酸苦辢咸的五味观众,从舌尖上绑架起来。可是,观众也有淡口味的,就像我这类,是精读不少中外名著走上文学路的,怎么会停留在花拳绣脚里,而丢掉对文学艺术的品赏呢。

再看张导的技法,在剧情里设置如麻的悬念,多得让你目不转睛,全神倾注,都看不过来。悬念多也就罢了,还不断反转,刚翻过来的剧情马上又要转身走,新一轮的反转,把故事脉络搞得紊乱驳杂。特别秦桧被逼朗诵《满江红》全词,把浪漫主义施过了头,或以伪艺术手法无厘头的折腾,都是在以超负荷的信息量,推送大包袱,以辗压的态势迫挤你,不给喘息机会,不留下一丝介入空间。这把你对文学艺术的主题欣赏,变成了承受不起的遭遇。本来文学作品中设悬念,是小说和影视的家常便饭,但你得相信读者和观众,有看热闹也有看门道者。看门道者绝不会因你成堆的悬念,劈头盖脸地砸来,就懵掉,就放弃对文学艺术本身的交流与对话。再说,满剧施招频烦,且招招过了头,就像一个空翻的舞者,翻过身后实踏踏掉到地上,观众的惊异不在空翻上,而在空翻过后,摔倒地上那种意外的尴尬,会翻出什么滋味来。

张导的另一手法,是在悲剧里炮制喜剧看点,让剧情不断变化,这注定了剧情里狗血的镜像很多。何立激将孙张等三人当场捅人,将一个五花大绑者捅得生不如死。何立嘴里念着还有四成活路,只有两成活路了。三个人也不动声色地轮着捅,杀的竟是个朋友。杀罢饰演张大的演员沈腾,倒于门外大哭:不想干了,杀人是要遭报应的啊。看似在哭,喜剧的看点却起了,可是哪个观众能在正哭时又嘎然转笑呢。因为刚才捅得最多最狠的人,就是他,他连捅三刀,刀刀见血,还不眨一眼。剧情里不断死人,且死的大多是好人,还都血溅府门,少有疆场壮烈者。当张导一厢情愿地在悲剧里揉笑料,没有性格缺少灵魂的那种滑稽,与剧情生硬相搭,倒像是在叫板,苍白无力的叫板,谁能笑得出来呢。悲剧就是悲剧,里边自有沉重的意义可追寻,你想在里边添加喜剧配料,与死亡悲情混在一起,就是在庄严沉重的大题材里,容进轻松诙谐,那分滑稽,会叫人啼笑皆非。

另外,张导一点没顾及宋朝的词韵语境,这道动人的背景墙简直太旷阔了。那是一个诗词时代,与岳飞时期能刷到存在感的李清照,苏东坡,虽为北宋名人,也都擦着南宋的边儿。应该是词人相当活跃,诗意蓬勃时期。岳飞的气宇轩昂荡气回肠的雷世大作《满江红》,一经写出,最先会引起文化圈的反响,传播。且岳飞这词是在他死前六年写的,他逝于1142年,词作于1136年,写罢还在世六年,不可能是生命最后的遗言,秘而不宣。张导把《满江红》名词作为岳飞的遗篇,动用众人组团,沤心沥血地搜寻,却不顾宋朝词文化的氛围,走的是一条没有沿袭历史脉络的岐径。

更有奇葩情节,张导忽发神经,让秦桧当众诵读岳飞的《满江红》。想想,但凡秦桧有一丁点诗意与忠义的柔软情怀,或有对岳家军和家国责任,他能在赵构面前设陷谤毁岳飞吗。正因为他的良知早已流落在荒野,人性完全灭绝,才会无视岳飞的仁志忠义,且妒火中烧,最终以杀害解恨。这样的人,你还对他报着人性回归的希望,让他最后认同岳飞的遗篇,并朗声诵读?

纵然秦桧真的朗诵了,还当着公众十分投入的样子,那也不能说明什么。秦桧何许人也,打骨子里阴险奸诈,心狠手辣,哪是一般的坏,而是透了顶的坏。可他竟然能混到一品官,夺得重权在握。那一路发际靠的什么,演技。一路戏精级的巡演,从低层爬到高层,明里满嘴仁义道德,暗中投机钻营,结党营私,坏事做尽,还从不露一丝破绽。这样一个成熟老辣的毒吏,能够念词,不过是再表演一回,更不过是花费吹灰之力,拿下小菜一碟罢了,没什么可惊意的。而张导却把此镜拿出来当作浪漫剧情,将满剧推向高潮,那池水,有点浅了。

满腹的才华应有适度的使用,节制着点,不然就会横溢,溢出线格。张导才华的溢,不过是解散了民族复仇戏的古典文化情结,让这些草根人物的努力,变成杀身成仁的笑柄,完成了一部悲喜混际的大闹剧。对文学艺术的高深度,却是大幅的拆解并削弱。观众能买账者,大多是只看热闹不知门道者。如习惯了精神胜利法的观众,会跟着分享剧情的反转再反转,在多重的切面里晕乎,哈哈笑几声,即坐实在二货的位置上。

当然张导的电影看点还是不少,比如他选择了这个题材,是主题创作,也是历史人文精神与责任的担当。剧里用了河南梆子过场的曲牌,大有河南方言里齐鼓隆咚呛,进程时的繁忙喜气节奏,为岳飞这位河南赤子,找到了无形的底蘊,也为不断反转切换的戏,找到了有续的链接,对迷失了追剧方向的观众,给以有效的抚慰。张导把追寻英雄遗篇的大任,错过广大名人词家群,放在一群小人物肩上,可以显出岳飞精神意义的普世价值,已根植于众生。

站在名利角度看,能理解的是,这作为张导开启商片新局的成功之作,似乎必须这样挖空心思,多角度多方位的征服观众,方能刷新贺岁档的票房记录。也许张导已看到当下万千观众,在图视时代培养下的麻杂期望,方才这般放下身段,玩了一番杂耍。

我不知道有着音响色彩与镜像的影视界,都如此生猛地改换赛道,那么沉潜寒窗的码字作家们,该怎样应对这斑驳时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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